過去十年的球壇，經常以阿根廷美斯和葡萄牙C朗拿度為「世一」、「世二」，其實克羅地亞隊長摩迪的成就和表現，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特別是他來自人口不足四百萬的小國，帶領的球隊卻能力壓巴西這類足球大國；而他到了今年高齡37歲,依然是皇馬必然正選，有C朗拿度的鬥心、而又沒有他那種氣焰，都令人覺得難能可貴。

他的心理質素，和他的成長背景、也是克羅地亞的立國背景，自然有很大關係。

上次我們說過，克羅地亞脫離南斯拉夫獨立的導火線之一，正是球場上克羅地亞球員和塞爾維亞球員的「武鬥」。摩迪自然不是那一代人，但也屬於同一個時代產物：他出生於1985年，當時依然是冷戰中，南斯拉夫依然是一個區域強國，父母都在共產主義的工廠過活，家境貧窮，摩迪幾歲就要當牧羊人。童年生活本來還算無憂無慮，直到6歲時，遇上克羅地亞獨立戰爭。

摩迪一家住在地中海附近的歷史名城Zadar，屬於世界文化遺產，我曾到過附近的Dubrovnik，都是今天的旅遊勝地。在南斯拉夫時代，當地屬於克羅地亞，卻是克羅地亞人和塞爾維亞人雜居的地方。1991年，克羅地亞、斯洛文尼亞宣佈脫離塞爾維亞主導的南斯拉夫獨立，斯洛文尼亞山高皇帝遠，獨立得很順利，克羅地亞就爆發了殘酷內戰。

當時克羅地亞的塞族人聚居地，先後成立了三個自治區，後來乾脆宣佈獨立，其中一個是克拉伊納（Krajina）塞族共和國。這個「國家」的游擊隊為了「捍衛領土」，在自己劃定的「邊界」堅壁清野，趕走克羅地亞人，當時摩迪住在祖父家，他的祖父就是被這隊塞族游擊隊處決。然後游擊隊將摩迪家夷為平地，摩迪一家人流亡到境內的荒廢酒店，他就這樣住了七年，童年就是如此渡過，足球成了逃避現實的最大娛樂。

這樣的成長背景，令摩迪的心理質素自然比一般職業球員強大，也見證了國家有無到有的一切。他祖父被塞爾維亞人殺害之餘，兇手那些塞爾維亞游擊隊員依然住在克羅地亞：自從克羅地亞獨立戰爭和鄰國波斯尼亞獨立戰爭合流後，克羅地亞人逐漸和波斯尼亞穆斯林結盟，加上得到西方援助，開始反守為攻，最終擊敗境內的塞族叛軍。但在國際壓力下，也要讓境內的塞族人成為國中之國，雖然已經解除武裝，卻依然存在離心。至今克羅地亞球迷依然以塞爾維亞為世仇，兩國對壘都會上演恩怨情仇，而且這不只是歷史：近來在俄羅斯煽動下，波斯尼亞的塞族人頗有重啟戰爭的傾向，連帶克羅地亞境內的塞族人也蠢蠢欲動。

這些背景，令摩迪這類過來人無時無刻都充滿戒備，也充滿戰意，不會視目前得到的一切為理所當然，也不會無緣無故擺款充大佬。假如俄羅斯是「戰鬥民族」，小國寡民創造奇蹟的克羅地亞，何嘗不是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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