亞運期間，多認識不同體育項目的國際關係，往往是意外驚喜的通識教材。空手道項目的歷史發展，就是很值得分析的案例。

我們常以為空手道是日本又一國粹，以為當奧運有了日本主辦時加入的柔道、南韓主辦時加入的跆拳道，中國也十分希望把武術推廣進去，空手道在不成文的名額分配下，更難走向國際。其實空手道更應該被視為「琉球全球化」產品，它的源頭琉球王國（今日沖繩）有獨特的歷史文化背景，不應被簡單歸入東亞中日韓任何一國的體系。

歷史上，琉球長期獨立自主，作為中國藩屬國，也跟日本保持緊密貿易關係。1609年，日本南部薩摩藩向外擴張，也將琉球變成屬國，空手道起源，與兩國都有密切關係：親華派說法是唐代將中國武術傳到琉球，因此空手道原稱「唐手」，與廣東南拳相似；親日派則說空手道原型是日本武術。（琉球的「共同藩屬國」地位，在國際關係也是一大特例）

無論誰是誰非，「唐手」確是「古代全球化」的例子。結合了中日武術和琉球本土文化「琉球手」，很快成了琉球土產特色，並因為琉球歷史上的兩次「嚴禁武器令」，而發揚光大。

第一次禁武令發生在15世紀末，距離大明帝國的鄭和下西洋不久，由缺乏安全感的琉球國王下令強徵全國武器集中在首都，以免出現裡應外合的騷亂；第二次發生在日本薩摩藩入侵之後，日方強行徵收琉球全國兵器，琉球人為對抗外來政權的壓迫，唯有學習「唐手」自衛。兩次禁武其實都有其局限，不少記載說明琉球的民間武器並未被禁絕，但「唐手」發展多次受「古代全球化」影響，變成全民習武文化，卻是客觀現實。

到了清末，日本明治維新後奉行擴張政策，一舉在1879年兼併琉球王國，化之為沖繩縣；琉球國王雖然多次向「宗主國」大清求助，但滿清已經力不從心。這時候，在本土迅速沒落的日本武士階層在琉球找到「唐手」，認為值得往本土推廣，好向社會、軍隊推廣日漸式微的武士道精神，並尋回自身的優越感，開始了這項運動的現代化過程。1922年，沖繩尚武會會長赴東京表演「唐手」，令「唐手」正式登陸日本本部，進一步結合了劍道、柔道等，「唐手」高手又在京都武術比賽擊敗了俄羅斯西洋拳手，教人想起電影《葉問》的情節，方便政府宣傳「東升西降」，令這項體育成為日本時尚。

為抵消「唐手」的中國、琉球淵源，日方將之化為「日本武道」，1936年正名為「空手道」。同時由於「唐手」長期作為琉球民族主義代表，琉球亡國後，也有不願服從的「唐手」大師走到中國大陸，令這項運動又與中華拳術結合。這是琉球手全球化的第三波過程，但距離成為登堂入室的國際競技項目，還有漫漫長路。

（待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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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改編自沈旭暉《亞洲國際運動場》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