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公行船之前,我祖父的兒子們只知道他一直在大東電報局工作,但他的親生兒子(我稱呼為六叔)反而不知道父親有過大東電報局這段經歷,卻知道他的工作地點是皇家香港天文台。叔公的子女回憶說,他們父親只是說「喺天文台返工」,家人也沒有細問,反正那個年代要養家已經很不容易,其他事情「都不會有人有興趣」。

為什麼一個唯一專長是摩斯密碼的人,會走到天文台工作?細問下,原來也有很多有趣故事。

以六叔理解,叔公在天文台工作,屬於一個不直接隸屬天文台的政府部門,整個部門只有大約12人,工作範圍就是以天文台的設備,負責收接和處理各種電訊。關於這個部門具體是負責甚麼,他說叔公從來都沒有對家人說過,他只知道部門主管是一個英國人,官方編制不在天文台內。因此,他自己禁不住好奇,作出了不同猜想,不過他叮囑我千萬不要說,而反正他也沒有確實答案,對這些,自然作為歷史謎團就足夠。

比較肯定的是,這個部門的員工不斷要求「正名」,最終終於正式併入港英政府,但結果職能併入了,本來的員工(包括那位英國人上司在內)卻不知道為什麼,全部都被遣散。好像當初是那位主管選擇某些人過渡,想不到最終連自己也不保。不過這批人卻全部得到退休公務員的終生長俸待遇,這大概就是為何叔公家人都不知道他是「公務員」,卻擁有終生政府退休金的背景。

而幾個被裁汰的「天文台」職員,包括叔公,輾轉獲介紹加入船務公司,在船上依然負責收發電訊。就這樣,開始了他的行船生涯。但這段被裁汰的經歷,令「老頑童」形象的叔公終生耿耿於懷,到了晚年神智不清時,才一次過向兒子發洩了出來,不贅。

有趣的是,和叔公一家很熟的祖父一家,對叔公這段經歷,卻有截然不同的認知。我父親和幾個叔父,都不知道叔公服務過天文台,而據我父親回憶,叔公是因為一件事,被大東電報局辭退,才去行船。而那件事是在六七暴動期間,有同一公司的工友參與罷工被捕,叔公前去探望,被主管追究,就這樣被辭退。上述內容,和叔公親兒子的理解幾乎全然不同,但假如兩個版本是向不同人解說,一切卻都迎刃而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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